- 2020 年 12 月 18 日
- By guaiwuhechengdashi
黑袍之人們紛紛點頭,則是剎那,有幾人已陡然躥水而走,眨眼便消失在濃霧之中。
東方殤也不耽擱,長劍微微而動,噌亮鋒利的刀刃陡然橫在了思涵脖子,低沉沉的道:「外面冷,思涵先隨我一道入得船屋而坐。今日之內,那些所有的前程舊恨,都會有個了斷!」 思涵神『色』微動,垂眸掃了一眼脖子上橫著的長劍,冷笑一聲,漫不經心的道:「如此說來,你是不願放過本宮了?」
「你既是已覺我無情,我又何必再去解釋什麼。且今日之事,我也是迫不得已,但若我能救出我皇姐,我自不會為難你。」
是嗎?
這話入得耳里,並未引出半縷寬慰,反倒是一股股冷笑與譏誚之感肆意在心底蔓延。
又是如此呢,又是所謂的迫不得已呢。
遙記當初這廝舉兵而來,說的也是迫不得已呢。而今倒好,兩相所謂的『迫不得已』再度重合,這廝明之昭昭的是要再度將她顏思涵淪為籌碼,肆意利用呢。
呵。
呵呵。
思緒至此,冷笑連連,面『色』之聲也『露』出了幾許『陰』測測的笑。
隨即也無心耽擱,僅是滿目淡然沉寂的迎上東方殤的眼,懶散慢騰的道:「屋內雖暖,但卻極是壓抑,本宮如今,倒喜歡站在外面。」
東方殤瞳孔一縮,「若我執意要讓思涵入得船屋呢?」
思涵冷笑,慢條斯理的道:「那得看,你有無這本事了。」
尾音未落,身子陡然不顧一切的後退。
她動作極快極快,且也極為突然,眨眼之際,脖子便已離開了東方殤的長劍,而圍堵在她身後的黑袍之人們也是陡然一驚,正愕在當場,頃刻之際,眼見思涵的脊背要抵上黑衣人們手中的利劍,東方殤陡然大驚,連忙高呼,「收劍退開!」
這話無疑是從喉嚨中驚急吼出,嘶啞不堪。
奈何黑衣人們已來不及反應,手中的長劍也直『挺』『挺』的要扎入思涵的脊背,卻也正這時,思涵後腳驀地蹬地,整個人後退的姿勢驀地頓住。東方殤大驚大急之下早已是反應不得,整個人僵在當場,卻是不及回神,一道雪白之物,猶如天光般自不遠的濃霧中泄了出來,甚至猶如長了手腳般徑直將思涵的腰身纏繞,而後驀地一動,拉得思涵騰空而起,瞬時消失在濃霧之中。
一切來得太快,無疑讓在場之人措手不及。
思涵也是暗驚了一下,卻待目光掃清腰間的雪白長綾,一時之間,心底所有猝不及防的驚愕,全數落回了實處。
長綾仍是在朝前收緊,似有雙大手在將她強行往濃霧深處拉去,思涵面『色』已是全然平下,而待片刻之久,那濃霧中突然出現了一艘大船,而是越來越近的,視線里也印刻出了一抹雪白高挑的身形,頓時,她深沉的瞳孔也突然變得釋然,甚至安然。
周遭冷風凜冽,長綾仍在不斷收緊,待得片刻,思涵已被長綾拉著恰到好處的落在了那大船船頭的甲板上,而後,那抹身材氣場之人驀地伸手,修長清瘦的兩臂頓時一攬,將她緊緊的扣在了懷裡。
熟悉的冰涼溫度,熟悉的氣息,一切的一切,都是入了骨髓的熟悉醢。
思涵勾『唇』而笑,『唇』瓣一啟,「你怎到這邊來了?」
那人溫潤緩道:「東方殤之軍已被大周『精』衛全數圍住,只需瓮中捉鱉,如今我過來,自然是來救你。」說著,嘆息一聲,「思涵,你太胡鬧了。我說讓你待在船上等我,你如何要與江雲南單獨行事。」
思涵眼角一挑,神『色』微動,正這時,一旁突然揚來一道柔媚譏酸的嗓音,「大敵當前,大周皇上與長公主還是莫要你噥我噥了,免得等會兒被東陵太子鑽了空子亦或是逃脫,要再尋他便也不易了。緹」
這話入耳,思涵與藍燁煜雙雙對視一眼,瞳『色』也稍稍而深。
則是片刻,思涵主動退出藍燁煜的懷,先是極為迅速的轉眸朝那滿身濕透的江雲南掃了一眼,只見他即便渾身狼狽,但竟仍是安然屹立,笑容柔媚風月,似是不曾有半點的寒涼與凍骨。
又許是察覺到了思涵目光,江雲南也徑直抬眸朝風瑤望來,那柔膩的笑容也突然增了幾許釋然,連帶脫口的語氣都漫出了幾分不曾掩飾的安然,「東方殤該是真正絕情了,不會再顧及與長公主往日舊情。是以,此番若要再對付東方殤,長公主許是不能再單獨前去了。便是長公主心疼大周皇上,不願大周皇上冒險,但這回,長公主許是仍得與大周皇上一道前去對付那東方殤才行呢。」
冗長的一席話,說得倒是懶散柔膩,只是若是細聽,自然也聽得出江雲南這話之意。
想來該是接二連三見得她為了維護藍燁煜而單槍匹馬出去迎戰,是以此際這江雲南擔憂她再度單獨前去,是以便有意委婉而勸,勸她與藍燁煜一道前去行事。
說來也是奇怪,往日只覺風塵之人最是圓滑,卻不料這江雲南竟當真是個『性』情中人。
她落在江雲南面上的目光放緩幾許,再度掃了兩眼,隨即思緒翻轉,沉默片刻,而後便抬頭朝藍燁煜望來,低聲道:「你此番過來,身後跟了幾搜船,領了多少『精』衛過來?」
藍燁煜微微一笑,面『色』並無半許變化,僅道:「殺『雞』焉用牛刀?對付東方殤,自然是用不上大周『精』衛出場。」
思涵微微一怔,正要言話,卻是話還未脫口而出,藍燁煜便繼續道:「你且先在此等我,東方殤那裡,我帶司徒凌燕一人前去便成。」說著,神『色』微動,話鋒也稍稍一轉,「東方殤若落網,你準備如何處置?是直接讓我動手殺了,還是讓你親自處置?」
思涵目光突然一遠,倒是有些被他這話問住。
此番之際,倒也著實不曾想過要如何處置東方殤,又許是時間是療傷的良『葯』,再加之此番東陵已亡國,東陵老皇帝已死,東陵大公主已再沒了往日的『精』貴,是以那東方殤,也該是家破人亡的無家無歸之人。如此責罰,自是比殺了他還來得狠,想必東方殤此生,無論如何都會活在懊悔甚至仇恨之中,最後,抑鬱而終吧。
思緒至此,思涵終是稍稍回神過來,目光落於一旁,低道:「我心底並無其餘處置之法,但此番若滅其兵力,扣其皇姐,再將其丟回市井,任由他嘗盡人世悲歡離合,縱是心有磅礴與仇恨,也無力去掙扎與復仇。」說著,抬頭朝藍燁煜望來,目光徑直迎上他的瞳孔,「就這樣吧。」
藍燁煜眼角一挑,靜靜凝她,卻是並未立即回話。
待得二人對視片刻后,藍燁煜才突然微微一笑,「終還是不願要其『性』命,甚至打算放他一馬?」
思涵神『色』淡漠,低沉而道:「往日攻城之際,他也放過我一馬,不曾要我『性』命。我如今也不過是將以前的都還給他罷了,兩不相欠。但將他丟回市井之後,完畢有人將其看著,任他嘗盡人世辛酸,但卻獨獨,不讓他有再度崛起的機會。」
藍燁煜緩道:「如此之法雖可行,只不過,人生之中,突發之事無疑太多,一旦東方殤突然有機會再度崛起,對你我而言,自也是威脅。」
是嗎?
思涵瞳孔微縮,沉默片刻,待得仔細權衡一番,隨即朝藍燁煜緩道:「終還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既是敵對之人,便不可有任何姑且。是以……將他殺了吧。」如此一來,便可永絕後患。
這話一出,藍燁煜仍是靜靜凝她,溫潤風華的笑著。
則是片刻,他終是平緩而道:「我知曉了,你且在此等我。」
「我與你一起去。」
藍燁煜勾『唇』輕笑,「區區一個東方殤,我自能對付,何能讓你再跟著前去冒險。你莫要擔心,好生在此等候便是,且一旦大周『精』衛滅完東方殤的兵力之後,也會過來與你彙報,是以,你還得在此鎮.住大周『精』衛,主持大局,若不然,濃霧之中,大周『精』衛不知方向四處而尋,許會四分五裂,越隔越遠。」
思涵眉頭一皺,面『色』驟然起伏,隨即『唇』瓣一啟,仍要言話,不料后話仍是還未道出,藍燁煜竟已垂頭而下,那雙溫軟頓時貼上了思涵的『唇』,待得思涵渾身一僵之際,他這才稍稍挪開『唇』瓣,繼續溫和道:「終是故人相見,你並非戾氣之人,不該多行戾氣之事。是以,那些殺人放火之事,我來做便成。」
說完,不待思涵反應,修長的指尖驀地在思涵身上一點,而後便也不再耽擱,僅是稍稍內力而提,驟然飛身。
伏鬼滿面『陰』戾,攜著手中的司徒凌燕也開始飛身追隨,思涵目光起伏不定,面『色』發緊發白,奈何渾身僵然無力,無論怎麼努力,身子竟是挪動不了分毫,更也提不起一絲一毫內力來。
眼見藍燁煜與伏鬼雙雙消失在濃霧盡頭,她心底越發焦急煩躁,頓時斜眼朝江雲南望來,奈何江雲南竟柔膩而笑,慢騰騰的道:「長公主莫要瞧江雲南了,大周皇上的點『穴』手法,江雲南見所未見,自然也是解不了的。且此番大周皇上好不容易爺們一回,要將長公主護在身後,是以,長公主還是成全大周皇上吧,任由他去為長公主解決那東方殤吧。好歹也是大周皇上一片心意呢,長公主還是好生在這裡等候為好。」
說著,便將目光從思涵身上挪開,故作將思涵面上的所有惱怒與森然之『色』全數忽略,隨即繼續道:「天兒倒是冷,這周遭海風也颳得刺骨得緊,長公主此際可要入得船屋中避避風?」
思涵終是將目光從他面上收回,心底大懸,一道道擔憂與緊蹙之感肆意在心底蔓延,壓制不得。
雖也明知憑藍燁煜的本事自能對付東方殤,但凡事終有萬一,她心底終還是緊張焦灼,擔憂不已,甚至她也全然不敢往壞處去多想,更不敢想象憑藍燁煜如今的身子若再度受傷,那對他而言,該是何等的滅頂之災。
思涵面『色』發著白,瞳眼大睜,開始緊緊的朝藍燁煜與伏鬼消失的方向凝望。
江雲南神『色』微動,目光靜靜在思涵身上掃視,待得片刻之後,他面上的笑容終是全然收盡,瞳孔里也不曾掩飾的流出了幾許悵惘與悲涼,隨即也不再言話,甚至也無心去換卻滿身的濕袍,僅是靜靜的立在原地,陪思涵一道等。
而此際的東方殤的船上,氣氛早已是劍拔弩張。
自打藍燁煜與伏鬼等人入得東方殤的大船,瞬時,大船上的黑袍之人皆是舉劍朝他向著,面『色』發緊發沉,如臨大敵。而那滿身被風吹得凌『亂』的東方殤,雖被黑袍之人們護在後方,但他面『色』卻是蒼白無『色』,滄桑不已,整個人似在突然之間,老卻十歲。
他將無奈悲沉的目光朝藍燁煜掃了一眼,而後便落在了那渾然站立不得是以僅能讓伏鬼半扶半拎的『女』子身上,與其瞳孔對視,則是片刻,兩人目光皆是一緊,而後突然之間,兩人雙目皆是滄桑濕潤。
「皇弟,你不該來。快走,快走。」
待得片刻,她扯著嘶啞的嗓音出聲。
她太久太久沒說過話了,面上也太久太久沒有過任何錶情了,連帶這些日子,所有的見過她的大周『精』衛都認為她如活死人了,甚至連帶她自己都以為她便會用這等不喜不怒的活死人姿態走向死亡,卻不料,時至今日,便是她狼狽卑微至此,藍燁煜依舊不願放過她,更不願放過自家皇弟。
如今的兩兩相見,勾起了心底太多太多的痛。
她不知該如何來壓制住這種痛,不知如何才能強行保持鎮定,從而勸自家皇弟放心離開,她只是覺得她太渺小,太卑微,太悲戚,太無力,是以,所有情緒大涌大悲,整個人也抑制不住的發起抖來。
東方殤並未回話,僅是強行按捺情緒,目光緊緊朝藍燁煜落來,低沉沉的問:「你要如何才會放過本殿皇姐?」
藍燁煜眼角一挑,勾『唇』而笑,卻是不答反問,「朕好歹來者是客,太子殿下就不打算請朕進去坐坐?」
東方殤瞳孔一縮,猶豫片刻,字句從牙關里擠出,「請吧。」
比起屋外,船艙內的確要暖和不少。
藍燁煜與東方殤對立而坐,伏鬼則拎著司徒凌燕站在藍燁煜後方。而那些黑袍之人,則紛紛聚集在東方殤四周,手中的長劍仍是朝藍燁煜密集相向。
「你要如何,可該說了?今日之戰,你已佔得上風,本殿如今終是妥協了,敗了,你要如何處置本殿,開口便是!但在之前,望你放了我皇姐,她是無辜的!且她當初那般對待你,心繫你,縱是你不愛她,也望你,莫要再傷害她。」
冗長的一席話,無疑像是耗費了滿身的力氣。
要承認自己敗了,自是不易,要讓自己徹底誠服於這血仇之人,更是不易。只是,事到如今,重重威『逼』,又能如何呢。
他跳不起來了,斗不起來了,如今之際,他也無力去復仇了,去戰鬥了,去奪回屬於他的一切了。他這回是真的窮途末路,是真的,敗了,敗了。
「我此番領你皇姐過來,不過是好心讓你見她一面罷了,但若說要放過她,朕自然不能應你之求。你皇姐如今已是我大周副將高良的『女』人,生死該由高良來定,是以你這請求,朕自然不能應允呢。」
懶散幽長的嗓音,卷著幾許漫不經心。
卻是這話一出,司徒凌燕便哽咽嘶啞的焦急接話,「是啊,皇弟莫要再為皇姐費心了,你自己顧好自己便成。高良對我極好,我也不再求什麼愛了,只求能照顧我之人便成。高良對我無微不至,極是照顧,該是皇姐託付終身之人。」
說著,目光朝藍燁煜望來,「顏墨……」
話剛到這兒,瞳孔一顫,驟然卑微焦急的改口,「皇上,您放過我這弟弟吧,他年少無知,血氣方剛,不該與你作對。你大人大量,放過他,放過他吧放過他吧……」
她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這話,嘶啞的嗓音悲涼酸澀。
東方殤終是看不下去了,開口而喚,「皇姐。」
短促的二字一出,司徒凌燕怔怔的噎了后話。
東方殤滿目酸澀的朝司徒凌燕掃了一眼,而後再度朝藍燁煜望來,「高良此人,我並未見過,自是不能隨意應允我皇姐與他在一起。我之意,是想讓大周皇上徹底放了我皇姐,任由我之隨從帶她遠走,讓她在遙遠之處安穩過日,再不受世俗顛沛流離,如此,可好?」
藍燁煜勾『唇』而笑,「太子殿下許是忘了,憑你如今處境,許是無法左右朕之決定呢,畢竟,如今你都自身難保,又何來顧得上你皇姐?再者,便是想與朕商議亦或是談條件,但你有這資格?」
「若我拿我這條命與你談呢,可有這資格?我東方殤用我這條命來換我皇姐一命,如此可夠資格?」 藍燁煜輕笑,「無論你是否妥協,你這條性命,朕都可隨意掌控在手,又何須你拿著你這條性命來與朕談條件?」
東方殤眸色越發起伏,所有的無奈與無力之感層層交織在心,然而即便如此,他卻仍是強行克制,不願在藍燁煜面前表露出半許悲戚與崩潰,他僅是越發的挺直了腰板,面無太大起伏,甚至在用盡全身力氣的保持滿身的淡定與沉寂,隨即薄唇一啟,繼續低沉沉的道:「你究竟想如何?放過我皇姐,不過是你隨意一句話罷了,你何必如此為難於她。且我皇姐當初對你的確不薄,你便是無心,但至少也不可如此對待於她!藍燁煜,世道淪為,人之相與,日後都會好壞的後果。你對我皇姐如此咄咄相逼,對我司徒一族如此趕盡殺絕,就不怕日後遭得報應?你莫要忘了,當初你有心投靠我東陵之際,我皇姐與父皇對你姐是不薄。」
這話入耳,藍燁煜懶散勾唇笑了,「投靠?呵,朕何曾想過投靠你東陵,不過是東陵國力強厚,朕有心周.旋與拿下罷了。」
說著,分毫不顧東方殤越發暗沉的臉色,他眼角稍稍一挑,繼續道:「朕今兒親自過來,並非是要與好生探討你皇姐的去留,而是要與你探討,你東方殤的去留。說來,依照朕之性子,自是喜對人趕盡殺絕,不留後患了,但亦如思涵所說,你當初對東陵兵臨城下之際,也算是放了思涵一命,且也頂著你父皇之壓不曾對東陵京都層層屠殺,呵,你也說,因果自有輪迴,當初你之心軟留情,到了如今,朕自也可看在當初的份兒上留你性命。只不過,這死罪可免,但活罪自是難逃吶,不若,你自廢武功,自斷雙臂,朕便留你一命,讓你苟且活著如何?」
自廢武功,自斷雙臂……
短促的幾字入得耳里,層層在身子里鑽動,無疑是在瓦解他最後一絲的志氣與驕傲。
本是習武之人,若自廢武功,自斷雙臂,還何來拿得動刀劍,報得了大仇。這藍燁煜如此要求,無疑也是不願給他任何退路與活頭,他就是想讓他如同廢物般活著,苟且的活著。
思緒翻湧,渾身上下似也逐漸積攢了怒意,那一道道恥辱之感極是猛然的在全身上下肆意蔓延,待得片刻之後,他才強行穩住心緒,低沉沉的問:「如你藍燁煜這種人,竟也會真正不要我性命?」
藍燁煜慢條斯理的道:「朕雖狠心,但著實不喜太過殺生了。你且瞧瞧,今日之戰,不也是你們這些人硬湊上來逼朕大開殺戒的么。更何況,對待某些人,許是讓其苟且活著倒比直接讓他死得痛快要解氣數倍,就如東陵太子這般人物,本是滿身的傲骨,但卻活生生被朕折彎了脊樑,活生生的拋卻往日的一切苟且的活著,不是最讓人心頭暢快?想來,東陵太子也是大有報復之人,自然也不會放棄這等求生的機會是吧?終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便是苟且偷生,又或是卑微如狗,但自然也算是安安穩穩的活著不是?」
冗長的一席話入得耳里,無疑是字字帶刺,句句待諷。
東方殤心底的怒意終是被他這話全數點燃,連帶面色都怒得青紅開來。
這藍燁煜將他當做什麼了!竟將他當做一條狗么?
他瞳孔驟然雲涌不定,便是立在他身後那群黑袍之人也怒得不輕,則是剎那,當即有黑袍之人怒斥道:「放肆!你竟如此污衊我家殿下,可是不要命了?」
這話一出,周遭黑衣人頓時腳步上前,手中的長劍大肆而揚,勢要朝藍燁煜靠近。
瞬時,周遭氣氛陡然變得森冷磅礴,一觸即發。
然而便是如此,藍燁煜則似如未覺,依舊是懶散而坐,興味盎然的朝東方殤凝望,而他身後的伏鬼則拔劍而出,那鋒利的刀鋒陡然架在了司徒凌燕的脖子上。剎那之際,在場黑袍之人們紛紛一怔,東方殤則已雙眼一眯,忍不住出聲呵斥,「退下!」
黑袍之人們面色大變,不敢耽擱,面面相覷一番,終是滿身戒備的退回原處。
藍燁煜輕笑兩聲,「看來,東陵太子的這些親信,倒著實無眼力勁兒呢,如今東陵大公主正於受制,這些人也敢妄動,著實無禮了些吶。」說著,目光徑直落向東方殤那雙起伏不定的眼,「今日朕攜你皇姐過來,的確不是要與你硬拼的呢,也的確是讓你好生見見你皇姐呢,是以,朕已有好心善待於你,放你性命,如今便得看東陵太子是否領情了,畢竟,自廢武功與自斷雙臂,終還是能保得性命不是?」
東方殤冷道:「大周皇上又何必將一切都說得這般冠冕堂皇,你之狼子野心,我豈會不知?那些委婉虛假之言,你便莫要再提,而今我也再問你一遍,我皇姐,你究竟放還是不放?你若放她,我這條命自是你的,你想如何懲治隨你之便,但你若不放,別說讓我自廢武功自斷雙臂,便是你要離開這條船,許是也沒那麼容易。」
他語氣突然變得硬實開來。
終是軟的不行,是以也再無委婉示弱的必要。
藍燁煜瞳孔微縮,卻也僅是片刻,神情便再度恢復如常,慢悠悠的問:「如此說來,東陵太子是不願遵從朕之話了?」
「除非,你放過我皇姐。」東方殤也答得乾脆。
藍燁煜輕笑一聲,「血氣方剛雖是好事,但太過志氣,就並非好事了呢。東陵太子既是不願妥協,此際,倒也無任何商量的必要,也罷,這大海寬廣深邃,游魚叢叢,東陵太子以此為葬身之墓,倒也尚可。」
說著,便慢騰騰的起身,卻不料頃刻之際,司徒凌燕竟陡然推開伏鬼的長劍,整個人驀地朝藍燁煜撲來,雙臂死命的將藍燁煜困在懷裡,嘶啞扯聲的大吼,「皇弟快走,快走。」
尾音未落,伏鬼已陡然朝司徒凌燕抬手,周遭黑袍之人們也順勢閃身而上,頓時打開伏鬼的手,隨即層層將伏鬼圍住,肆意動手。
瞬時,船屋內一片混亂,藍燁煜眉頭也極為難得的皺了起來,那張俊雅風華的面上,也隱約漫出了幾許煞氣。
僅是剎那,他揮手而動,陡然扣住了司徒凌燕那雙纏在他手臂的手,而後驀地收緊,那森涼的指骨力道重重,即刻惹得司徒凌燕慘呼起來,然而即便如此,她兩手仍是死命的將藍燁煜環住,分毫不松,似要用盡全力的將藍燁煜抱著困著,而嘴裡則不住的朝東方殤大吼道:「皇弟快走。」
東方殤滿目雲涌,早已淡定不得,心口的焦急與心疼早已蠶食了他的理智,滿腔的怒意也全然暴露出來。
他終是忍不住了,整個人陡然拍桌而起,隨即長劍而動,發狂似的朝藍燁煜襲來。
藍燁煜神色微動,俊雅的面容依舊淡定自若,但兩手則陡然朝司徒凌燕的兩手一扣,剎那便強行拉開,而後身子也驀地站起而立,長臂一展,頓時將司徒凌燕扣在身前,任由司徒凌燕血肉之軀對向著東方殤的長劍。
東方殤瞳孔驟縮,眼見司徒凌燕在前,他手臂驀地一顫,整個人緊張不堪的收勢,手中的長劍也當即變了方向,隨即陰狠冷冽的朝藍燁煜瞪著,陰測測的道:「用女人擋在身前,算什麼男人!」
藍燁煜勾唇而笑,「是否算作男人,自然不是東陵太子說了算。今日朕來,朕本是打算不損分毫之兵,便是用女人擋在身前又如何,只要不損我大周兵力分毫,死上一個女人,倒也無傷大雅。」
懶散隨和的嗓音,溫潤帶笑,那脫口的嗓音本也是一片的醇厚風華,吸人之至,奈何這脫口的話語內容,則是陰沉厚重,森然威脅。
東方殤握在手中的長劍越是發抖,所有的怒意,終是強行忍住,發泄不得。
不能的,不能打的。倘若他當真動手,當真因此而害死自己的皇姐了,如此,他今日領兵而來的初衷與目的便也是全毀了。
畢竟,他今日來的最大目的,便是要救自己皇姐,要救她啊!
思緒至此,手指似被什麼東西灼到了一般,指腹一痛,手指也陡然而展而縮,瞬時,手中的長劍也陡然掉落在地。
眼見東方殤滿面悲戚掙扎,司徒凌燕早已是雙目通紅,淚流滿面,「皇弟,你走吧,別顧我了。此生能與你為姐弟,我便已是知足,但若你膽敢為了我行其餘對你不利之事,我定不會心寬,更還會怒你恨你。皇弟,你走吧,快些離開此地,往日待你東山再起,再為皇姐與父皇復仇便是!」
她嗓音極是哽咽,絕望重重。
這話一出,眼見東方殤仍是分毫不動,她薄唇再啟,嘶啞扯聲而道:「走!快走!」
東方殤終是有些動搖了,面色陳雜不堪,但也終是稍稍的猶豫了,待得片刻之後,他終是稍稍拖著沉重的步子欲要後退,卻是正這時,藍燁煜懶散平緩的道:「東陵太子本是忠孝之人,而今你皇姐正於危難,你當真捨得如此離開?且今日朕之意思已表露明確,倘若你不自廢武功與雙臂,便是你此番逃走,你這皇姐,便也該為你所有的逃走負責,是以,你說說,朕該如何責罰她呢,是剜她的眼,還是斷她的手?又或是,將她做成藥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東方殤面上驟然一片灰敗。
司徒凌燕渾身也開始顫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