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0 年 11 月 20 日
- By guaiwuhechengdashi
路靖之非但不怒,反而長施一禮,道:「紹爾閣下,請為我解惑。」
冰劍紹爾起初並不理睬路靖之,只自顧著笑,等笑夠了,見路靖之仍然平心靜氣地在等自己,便道:「你縱然不求我,我也會告訴你的。何況你念著同袍一場,給我個坐位,我哪裡會瞞著你?你且過來,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路靖之沒動腳步,只道:「有勞閣下了。」
冰劍紹爾也不理會,對路靖之道:「在我們亡靈一族裡,有一個古老的預言,千年之中,將有征服者降臨,所有的亡靈都會拜服在他的腳下,儘管他看上去那麼弱小不堪,卻有著舉手投足便可改換天下的能力。」
路靖之心中一震,故作鎮定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雖然話語中撇清之意很明顯,但是盯著冰劍紹爾的眼神卻閃閃發光。
「人類小子,你在跟我裝模作樣么?」冰劍紹爾笑道,「你這付樣子,別說公爵大人了,連我都能看出你在掩藏自己的心思了,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個亡靈智者老加索呢。」
路靖之臉上三分羞紅,不好意思地道:「紹爾閣下,你是說,公爵擔心我是征服者?那他殺了我不就行了?」
冰劍紹爾道:「公爵哪裡會在意這個,是加索那個傢伙在擔心。依照公爵大人,管你是人類還是亡靈,能給他掙錢,能幫他打勝仗,你就是他的兒子。是老加索暗中跟公爵說你有可能是傳說中的征服者,公爵才給你吃了那裹著屍蟲的冰丸。只要他以秘術催發冰丸中的屍蟲,用不了一天時間,你就會變成一個真正的亡靈。」
路靖之一想還真是這樣,奇道:「那加索大人為什麼要跟我為難呢?」
冰劍紹爾反問道:「你以為你耍的那幾手把戲,真有多少人當成是魔法么?」
路靖之聽了這句話,如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呆傻住了。要知道他用來鎮懾亡靈騎士和步兵的資本就是讓他們認為自己擅長魔法,而他們抵禦不了自己的魔法攻擊。如果自己不會魔法的事被揭了底,只怕再難讓騎士們乖乖聽命了。
「你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路靖之澀然問道。
「從一開始。」冰劍紹爾平靜地道:「你跟肥妞打完那一場,加索就發現了其中的奧秘了。」
路靖之搖頭道:「不可能吧,如果是那樣,怎麼公爵大人還賜我一個魔法使的稱號?」
冰劍紹爾陰陰地一笑道:「因為他用得著你啊。」
是啊,他們用得著自己。打仗也好,經商也好,賺錢交稅也好,自己處處比亡靈們強,他們當然用得著自己了。而且公爵給自己吃了個冰丸,就算自己真的有征服者的本事,只要自己稍有反抗,公爵就可以放棄自己這個棋子,把自己變成一個貨真價實的亡靈。
「你沒有騎士的力量,卻能打敗騎士;你不會魔法,卻能擁有魔法才擁有的力量。所以老加索害怕了,他怕你就是那個征服者——畢竟古老傳說中的一千年也快到了。」冰劍紹爾低聲說道。
路靖之在想著自己的心事,最後那句沒有聽太清楚,便向冰劍紹爾走近了兩步,問道:「你說什麼?」
冰劍紹爾見他走近,眼中精光暴閃,縱身長笑,站了起來。
冰劍紹爾到底要幹什麼?路靖之會有危險嗎?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只見冰劍紹爾長身站起,左手猛地抓住捆住自己的繩索,一陣寒冰勁氣灌注過去,繩子頓時結了一層冰。他只輕輕一扯,繩子便像碎冰渣一樣從身上落了下來。而那層被寄予厚望的粗鐵鏈,被寒氣一凍,就自己斷裂了,紹爾甚至沒有去碰它一下。
「噢!」路靖之眼見自己離得太近,跑都跑不開了,只好長嘆一聲,道:「這下糟糕了!」
冰劍紹爾伸出左手,抓住路靖之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獰笑道:「人類小子,咱們現在再看看,是誰贏了,誰輸了?」
路靖之輕哼了一聲,鄙夷地道:「你覺得你贏得了么?」
冰劍紹爾佯怒道:「你真以為你是個魔法使么?只要我把你往地上輕輕一摔,你就非死不可了。」
路靖之一指周圍迫近的騎兵道:「看見了沒?這些都是我用三個月訓練出來的新兵,實力比訓練了幾十年的騎士差不了多少。要是平時,他們絕對不是紹爾閣下的對手,不過以你現在的狀態嘛,只要有兩個騎兵同時出矛,必定會有一隻刺穿你的身體。」
紹爾咦了一聲,道:「莫非你真不怕死?」說著作勢要把路靖之往地上摔,引來兩聲驚呼。一聲是糖糖發出的,她驚呼未完,就拉開了自己的弓。這時再射雖然已經晚了,但是紹爾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把路靖之扔在地上,糖糖那支箭一定會穿透自己的頭骨,直接貫穿飛出。另一聲是四九叫的,他叫完之後,兩手一捂眼睛,坐在了地上,放聲大哭,一邊哭還一邊喊道:「這位少爺,小的不忍看您了。您放心,不管摔成什麼樣子,小的一定把您的遺骸帶回城堡,讓公爵大人給您風光厚葬。」
路靖之忙道:「且慢!」
紹爾停下手,似笑非笑地看著路靖之,道:「人類小子,我還以為你真不怕死呢。」
路靖之心念電轉,想了很多方法,竟然沒有一個能逃出紹爾的掌握,只好帶著氣回答道:「是人當然都怕死了。我又不是你們這種鐵罐頭大粽子。」
紹爾也不理他把自己比作了什麼,道:「既然你怕死,那就好說了。」說著把路靖之輕輕放在地上,左手卻始終不離他的頸項之間。「我給你兩條路走,」他摸著路靖之的脖子道,「一條路是你放了我,我放了你。大家扯平了。」
路靖之想也不想地道:「成交!」
冰劍紹爾笑道:「你也不問問我第二條路是什麼?」
路靖之道:「不管你的第二條路是什麼,總之不會比這個更好了。」
冰劍紹爾放開路靖之,道:「看來你是個聰明人,這樣吧,我先交錢,后收貨。想來你不會在自己的部屬面前失信的。」
路靖之趕緊跳開幾步,躲到傻大身後,然後又扯過四九來,道:「行了,你可以走了。我保證不追你。」
布森在邊上不禁叫道:「軍團長閣下,可是公爵大人那邊怎麼交待?」
路靖之憤憤地瞪了布森一眼,道:「就跟公爵大人說,紹爾閣下右手沒了,拿不了劍,沒辦法為他效力了。」這傢伙耿直得過份了吧!明知自己只是暫時離開了冰劍紹爾的魔爪,險境未脫,還非要說些話來刺激他,萬一把紹爾惹毛了,傻大肯定擋不住一回合。就算把四九也搭進去,自己也肯定來不及跑開。
冰劍紹爾哈哈一笑,對路靖之道:「替我多多拜上公爵大人,就說紹爾雖然無能,卻也不願意讓他喝罵,只好隱遁了山野了。」心道這孩子倒是個妙人,玲瓏剔透。公爵忌憚自己無非就是個寒冰劍,如今自己寒冰氣雖然仍在,但是卻沒了拿劍的手,公爵應該不會再顧忌自己了,也許就能放自己一條生路。
糖糖見冰劍紹爾去得遠了,叫道:「靖哥哥,他真的跑了。」
路靖之擺擺手,道:「讓他去吧,他在一天,我就更『有用』一天。你也是。」
糖糖不是很懂靖哥哥說的有用是什麼意思,但是這個人居然敢威脅靖哥哥,就算是放他一馬,卻也不能不稍加懲戒。當下引弓搭箭,一箭向著天空射去。冰劍紹爾聽到弓弦響起,猛地記起戰場上神來之筆一般的三箭,心中大駭,忙向邊上一跳,想要躲開。跳開之後,抬頭向天上望去,只見那箭射得歪歪斜斜,落下之處離自己老遠,笑道:「這叫什麼箭法,居然還嚇了我一跳。」
糖糖應道:「就是要嚇你一跳,不嚇你,也就不好玩了。」話剛說完,那箭也跟著墜了下來,離冰劍紹爾差了十幾英尺,落在了一片山坡高處。卻剛好擊中了一個石子,那石子沿著山坡滾落下去,又砸中了一個大一些的石塊,大石塊也被推動了,沿著山坡向下越滾越快,最後帶起來的泥沙和大大小小的石塊遮天蔽日一般。冰劍紹爾嚇得急忙向山下逃去,可是他越跑,後面墜落的山石聲勢越大,直到一大片的泥土把他埋了一半,才算停住。
「記住了,雖然你很強,但不代表你誰都能惹!」糖糖扔了個石子,準確地擊中了冰劍紹爾的頭盔,他正在奮力地從泥土力掙扎出來。
「該死的小丫頭,如果我能抓住你,我會把你捏得粉碎!」冰劍紹爾大聲咒罵著。
「那你也得抓得著才行!」糖糖開心地看著冰劍紹爾用一隻手費力地拔開身上的泥土,卻又被另一片泥土掩埋住,「靖哥哥,我們走吧,他一時爬不起來了。要這麼搞,他得到深夜才能上得來了。」
回去的路上,四九喜歡得抓耳撓腮的。本來以為只有自家少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沒想到小姐也這麼強,隨隨便便向天上射一箭,就能把一個大亡靈給埋在土裡——雖然那個大亡靈受了點傷,不過就算他沒受傷,看樣子也是跑不了的。
「這還是小姐手下留情呢,要不然,我看紹爾吃飯的傢伙都要搬家了。」四九跟在自家少爺和小姐的後面,跟拖著車子的傻二不停地說著。傻二隻管嘿嘿地笑,也不回話,這讓四九稍微的有點不爽,「你不覺得小姐很厲害么?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路靖之在傻大的肩膀上叫道:「別跟傻二說話了,他要是能跟你聊得起來,就說明你倆的智商處在同一等級上了。」
四九一縮脖子,不敢再跟傻二說話,卻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跑到前面去找自家少爺搭話,問道:「這位少爺,您說的智商,那是個什麼東西啊。」
路靖之敲了敲四九的頭,道:「就是這個東西,你的腦子有多聰明,智商就有多高。」
四九嗤地一笑,道:「讓傻二有小的這麼聰明,他就不用拉車啦。」
路靖之笑道:「回頭讓小姐照著你的頭來一箭,保管傻二跟你一樣聰明了。」
四九一愣,問道:「為什麼打了我的頭,傻二反倒聰明了?」
路靖之哈哈大笑,也不解釋,反倒是騎在馱馬上的糖糖對四九道:「我看你倆現在聰明程度就差不多了。打你的頭他不能變聰明,難道你不能變傻么?」
四九趕緊閉嘴,尷尬地訕笑一下,不敢再說話。自家少爺這是心情很好才會拿自己開涮的,這種時候如果自己還是少說話為妙。萬一說錯哪句話,讓少爺不開心了,麻煩可就來了。果然沒走多遠,就聽少爺問道:「四九啊,你那頭驢子怎麼樣了?」
四九心裡正想著自己的心事,忽然聽少爺問驢子,隨口道:「在後面跟著輜重隊吧。」
路靖之臉色一沉,道:「什麼『吧』不『吧』的,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去看看。那驢子摔了才救了你一命,不然本來打在紹爾身上的石球,就該打在你身上了。知恩得圖報,知道不?」
四九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應著去了,一邊走一邊還說:「這位少爺,您別嚇我呀,回頭我該做惡夢了。」
看著四九走開了,身邊除了糖糖就只有傻大在,路靖之一臉正色地對糖糖道:「他們看穿了我不會用魔法了,不過他們對我的力量仍然感到害怕。」說著,他把冰劍紹爾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對糖糖講了一遍。
糖糖眉頭微蹙,道:「靖哥哥,我聽不太懂你說的這些,是不是公爵在想辦法害你?」
路靖之先是點點頭,後來又搖了搖頭,道:「應該是在利用我,他要加害我的話,早就動手了。」
糖糖哦了一聲,道:「那是老加索在想辦法害你了?」
路靖之也搖了搖頭,道:「還說不上,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在想辦法對付我,或是我應該先想辦法對付他。」雖然前半句說的是他們,但是到了後半句,就變成他了。在路靖之的心底里,對公爵一直是半尊敬半依賴,有著較深的好感,不願意相信公爵會布局對付自己,所以假想敵就變成了老加索一個。
糖糖決然道:「靖哥哥,你放心,我現在有權在任何時候潛入到公爵的身邊,如果他對你有什麼壞心眼,我會先一箭射穿他。」
路靖之深以為然,道:「那就全靠你了,蓉兒妹妹。」
說到這時在,溫沙公爵的城堡已經遙遙在望了。
路靖之要怎麼面對公爵和加索?他們如果知道他了解了這些,會不會提前對他下手呢?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回到城堡,與公爵手下交割了戰備物資和俘虜,又去面見公爵。公爵聽說冰劍紹爾跑掉了,頗為不樂。但是見到了布森呈上來一副連著半個肩膀的右臂,又高興起來。
「紹爾這個傢伙,向來仗著自己武藝超群,不把我放在眼裡,現在可好,連拿劍的手都讓你砍下來了。好!太好了。」依著公爵的高興勁兒,要再擺一次宴會慶祝,被老加索攔下來了。
高興的情緒沒有保持很久,很快公爵大人就想起了麻煩的事,勝利的笑容一下子就在公爵的臉上消失了。
「帝國發出徵召令了。」說起這個事,溫沙公爵顯得頗為煩躁,「很快我們就得出征了,去給皇帝陛下賣命。」
路靖之聽了一臉茫然,奇道:「什麼是徵召令?」
加索微笑道:「難怪魔法使閣下不知道,這是帝國每十年一次的征伐,傾舉國之力,向波撒坦公國征討。」
溫沙公爵一揮手打斷了加索的話,道:「這有什麼好解釋的,你在我的領地里,給我出征打仗,對外開疆拓土,對內討伐不臣,理所當然的。我在皇帝陛下的國家裡,替他出征打仗,也是對外開疆拓土,對內討伐不臣。一樣的道理!」
路靖之噢了一聲,道:「既然是份內的事,那隻好去啦。沒什麼好推脫的。」
溫沙公爵氣乎乎地道:「我怎麼會推脫戰事,好歹我也是一名騎士出身的大亡靈。加索,你給他講講吧。」
加索用力撐了一下拐仗,讓他佝僂的身子看上去直了一些,但仍然彎得十分滑稽。好在路靖之定力還算較深,把笑意強壓下去,只聽加索說道:「帝國每次徵召,都會依據我們派出的兵力多少來發放補給和物資。但是我軍裝備太差了,每次戰爭都是全力出征,能回來人馬卻不過三五成。得到的東西與損失比較起來,實在是慘不忍睹啊。」
路靖之不禁問道:「那就應付一下,派點兵意思一下不就行了?」
加索搖頭道:「哪有那麼容易。如果在戰爭中出力太小,甚至影響了陛下對戰事的預期,是會被削減甚至剝奪爵位和領地的。所以,我們必須全力以赴。」
路靖之白眼一翻,道:「那就去吧,還有什麼好說的?」
加索微笑道:「魔法使閣下,您看,我們又繞回來了。」
路靖之一怔,還真是繞回來了。出兵損失會很大,不出兵或是少出兵又會被皇帝罵,這還真是個進退兩難的境地。「說了半天,我們要怎麼辦?!」路靖之兩手一攤,向加索問道。
加索道:「等公爵大人發完脾氣,自己想通了,也就好了。」
路靖之一想,也只能這樣了,便靜等著公爵平復心情。在踢翻了數張椅子和一張書桌之後,溫沙公爵總算平靜下來,扶起一張椅子坐下,向路靖之道:「我的孩子,你總能讓我出乎意料,現在幫我想個辦法,怎麼把這個難關過去。」
路靖之心道:「最好的方法當然是幫你打敗別的大罐頭殭屍了,還有別的什麼方法?」嘴上卻道:「父……大人,我們還有多久的準備時間?」他本來是習慣地稱呼公爵為父親大人的,話到嘴邊,忽然想起了跟冰劍紹爾的那番談話,這半真半假的稱呼就再也叫不出口,只好含混過去。
溫沙公爵沒有聽出異常,只是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有多長時間用來備戰,便看了一下加索,加索忙道:「徵召令是今天才接到的,約定的時間是在秋天,約定的地點是在王都。算起來,我們還有半年時間來準備。」
路靖之在心裡默算了一下時間,抬頭道:「如果是六個月,我們的騎兵數量還可以多加一倍,我再加以簡化的騎士訓練,就可以把他們當成真的騎士上報給陛下了。這樣我們的補給可以比以前多一些;至於步兵,我也可以把他們全部訓練成重甲步兵,也能多換取一點補給;輕步兵的部份,我打算訓練一批人類奴隸來替補。」
「不行!」溫沙公爵大聲說道,「人類奴隸不能成為正規士兵,這是常識!在領地之爭中,讓人類上戰場就已經是極限了,但是陛下指揮的軍隊中,絕對不能有人類士兵!」
路靖之愕然道:「為什麼?」
加索在邊上陰惻惻地道:「大人,他終究是站在了人類那邊。」
溫沙公爵向加索怒吼道:「胡說八道!魔法使只是沒聽過那段歷史罷了。」隨後拉起一張椅子,對路靖之道:「坐下來,我的孩子。我來給你講一講人類與我們亡靈之間的恩怨。」
路靖之依言坐下,聽到了一個與村間傳聞完全不同的人類和亡靈的歷史故事。
那是在兩千多年前,在日德蘭半島上流傳著夜行人的故事。夜行人晝伏夜出,通常都盡量走荒僻的地方。只有很少的時候,路邊的小旅店會有他們的身影出現,他們匆匆而來,推舉出一人去買了食物和酒,就會離開,從來不多說沒用的話。起初人們以為他們是傳染病患者,直到有個魯莽的醉漢不小心揭開了其中一個的兜帽,發現那些人的臉正在腐爛,嚇得驚叫一聲,跑開了。這就是不死族在人間最早的記載。
夜行人最早來自海峽的彼岸,他們是已經沉睡於永眠之地的逝者,被會役亡術的巫師們喚醒,去做一些巫師們自己力所不及的事情。比如有危險的事,或是需要很大力量的事。巫師們嚴格控制著自己的魔法造物,避免它們跟活人接觸。但是喚醒它們不可避免地會留下痕迹,比如被挖空的墓穴和棺木,以及它們身上瀰漫著濃重的腐臭味道。
它們最初被稱為殭屍(zombies)。因為它們只是屍體,在受到役亡者的控制,為他效力罷了。它們冰冷且沒有呼吸,皮膚灰暗而沒有彈性,動作僵硬呆板,只有動起來才能把它們與真正的屍體區分開。役亡師最終被人們發現,連同他的殭屍僕役們。雖然人類暫時對役亡師即懼且怕,離他遠遠的,但是役亡師還是感到了來自人類的深深惡意,便帶著自己的殭屍離開了故鄉,乘小船來到了一海之隔的日德蘭半島,並在那裡研究自己的巫術。
直到有一天,一個名叫海克特(Hecate)役亡大師發明了另一種控制它們的方法——讓一個冥界的靈魂附到屍體上。他深入冥河的水中開出了一條道路,直通冥淵深處,然後從深淵中拘役了靈魂,讓這些尚未迷失在深淵中的靈魂附到完整的屍體上,以屍體的眼為眼,以屍體的手為手,就像活人一樣。它們除了能活動之外,也能思考和判斷一些簡單的問題,如果拘役的靈魂足夠強大,甚至能交談和對話。於是,它們就成為了他們,被稱為不死族(Undead)。
不死族已經有了智慧,他們不甘被拘役,在供役亡師們驅使的同時,一股反抗的力量在漸漸積蓄著。而巫師們在享受著便利的同時,則忘了海克特的訓言,他們過分地讓亡靈們接觸了更多的文字和羊皮書,雖然都不是被列為機密的書卷。在眾多想要反抗的亡靈中,有一個很聰明的亡靈學會了文字的奧妙,並最終找到機會,進入了入巫師們存放役亡術的石室中。在那裡,他被巫師們發現並驅趕了出去。但這已經夠了。沒人知道他學了多少,在第二天他就消失不見了。
過了數百年,到了不列顛半島的七王之亂時,一個利用黑暗騎士的王在戰爭中大獲優勢。這些黑暗騎士們白天從不出動,一到晚上就趁著夜色攻城拔寨。箭矢射在他們身上,如同射入了木頭一樣,無法造成傷害;被尋常刀劍砍在身上,也是行若無事一般。只有大刀重斧斫斷他們的四肢,砍掉頭顱,才能消滅他們。而且這些亡靈騎士力大無比,一般的士兵根本無法抵禦。交戰的次數多了,人們發現,原來黑暗騎士怕火,只要被火箭射中,很快就會被燒成灰燼。黑暗騎士的首領見無法達成任務,在國王的催促下惱羞成怒,暗殺了國王后,帶著自己的部下跑到了蘇格蘭西部的本尼維斯山躲了起來。並且在這裡找到了一個通向異界的山洞,來到了異界,徹底離開了人間。這騎士的首領,就是那個學會了役亡術的大亡靈,所有的亡靈都尊他為祖先,稱他為尼克(NEC)。
尼克在異界發展了役亡術,組建了亡靈村落,並在村落中造了聚魂塔。當風搖響塔上的鈴鐺時,就會發出從冥界召喚遊盪亡靈的鈴聲。他的役亡術傳給了後來的大亡靈們,他們把它發展成招魂笛。因為笛子不需要高高地掛在塔上,而且相對於清脆的鈴鐺,嗚咽的笛子更容易製造。最重要的是,亡靈們怕火,他們沒辦法冶鍊金屬,來打造更多的鈴鐺,竹子或木質的笛子則不受這個限制。
尼克的聚魂塔不停地從冥界招喚亡靈,很快形成了一個國度,而這個國度與新漢土接壤,隨後的戰鬥,就是與新漢土的人類作戰了。
因為戰爭的需要,尼克越來越多地從冥界召來靈魂,最終被一個役亡師發現,並在冥界伏擊了他。將他永遠地放逐到了冥淵的最深處。並且在冥河設立了六道門,禁止靈魂再從冥界里出來。這個役亡師被稱為安魂者(AbuHawthorne)。
放開那個漢子,讓我來 路靖之聽得呆住了,原來亡靈也是有歷史的,他深深地被這個故事打動了,並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這個故事跟人類士兵有什麼關係?路靖之怎麼才能解決徵召令的難題?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聽公爵這麼一說,路靖之頓時就明白了為什麼不能有人類士兵。雖然在亡靈世界里,人類只是奴隸一樣的附屬階級,但是在人世,人類是亡靈的死敵。出於歷史的原因,亡靈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一個人類奴隸擁有武力。
「我倒有個折衷的辦法。」老加索在邊上說道,「既然皇帝陛下無法接受人類奴隸升級為士兵,而我們也無法缺少輕步兵的戰力,那麼我們就在上報身份時,仍然上報為隨軍的人類奴隸,但是到了戰場上,就讓他們變成輕步兵一樣的戰鬥成員。這樣有士兵之實,而無士兵之名,就算陛下仍不滿意,也是打完仗以後的事了。」
溫沙公爵搖頭道:「加索,你老糊塗了。如果會惹得陛下不高興,那還出征幹什麼?反正是會受到懲罰,不如避而不戰算了。」
加索看向路靖之,見他一臉若有所悟的樣子,不禁心中暗嘆,公爵大人在心智方面跟魔法使相差何止千里。自己只是稍稍一提,魔法使便想到了其中關鍵,而公爵仍自懵然不覺,如果自己不在他身邊,只怕會被魔法使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路靖之見加索不說,便問道:「加索大人,皇帝若因為這件事責罰公爵,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加索答道:「魔法使大約是有所不知,陛下如今已經年老,戰事多由皇太子殿下主管,殿下頗多注重戰功,而對細枝末節就不怎麼理會了。只要我們在戰場上能夠得勝,殿下必然大悅,況且只要我們不說,又有誰知道盾牌後面的士兵是人類?」
輕步兵乃是炮灰一般的兵種,機動性不如騎兵,防禦力不如重步兵,遠程打擊不如弓兵,即使上陣,也不過是豎起長槍阻止對方敵兵衝鋒,或手持短刃衝擊敵軍槍林。這個兵種最大的優勢就是成本極低,一個騎士全套裝備的花費,可以武裝兩個重步兵,或是五個弓兵,但是毫無防護能力的輕步兵,卻可以置辦十套左右。
公爵聽了加索這些話,不斷點頭,但是仍追問了一句:「如果有老怨家給咱們暗中使絆子,跟太子殿下報告,也不可不防。」
加索應了一聲,道:「是,大人,我自有辦法讓這事無據可查。」
路靖之本來無可無不可的聽著,即使人類不能成為步兵上戰場,對自己的計劃也沒有多大影響,自己這麼說無非是想讓人類通過參加戰鬥來提高一下地位罷了。這時聽加索說到讓此事無據可查,心中一驚,忙問道:「加索大人,您說的『無據可查』是什麼意思?」
加索陰陰地一笑,道:「魔法使閣下還是不要問了吧,免得讓你心中不快。」
路靖之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問道:「難道是在戰後把他們全都殺掉?」
加索和公爵相視一笑,道:「以前大人說魔法使閣下早已有了亡靈的心,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已經將那些奴隸視之為草芥了。」說著轉頭向溫沙公爵道:「大人,可喜可賀,您這位繼承人,果然大有父風。」
路靖之雙手顫抖,生怕被他們發現,忙把兩手抱在胸前,強笑道:「加索大人說笑了,這叫什麼大有父風啊。」一邊說著,腳卻不自覺地與椅子腿絞在了一起。
公爵哈哈一笑,道:「我的孩子,你初為亡靈沒有幾年,不曾聽說過父親的威名,當年為父剛接手這片領地時,也有村子膽敢抗稅不交,暗中發展人口,被為父查出來之後,整村屠滅,只留一兩個活口,幾個村子一屠,那些人類奴隸就不敢再耍花招,只好乖乖地給咱們納稅了。」說罷連稱爽快,得意非凡。
路靖之兩眼一閉,心中慘然,隨即想到了這是加索對自己的又一個試探。只要自己稍有不慎,露出馬腳,就會招來殺身之禍。思忖片刻,睜開眼睛對公爵佯笑道:「可惜這裡沒有酒,不然一定要敬父親大人一杯,以祝父親大人威名永繼。」這時再叫父親二字,心中有假無真,自然一點猶豫都沒有了。只是心中波動甚巨,聲音不免還有些顫抖。
加索又在一邊扔了個重磅炸彈,把路靖之炸了個外焦里嫩的。只聽他對公爵說道:「還有那個叫糖糖的小姑娘,如果她的人類騎士身份被揭穿了,只怕大人在皇太子殿下面前,多有不便啊。」
公爵點點頭,道:「這事倒不能不考慮。 豪門債:老公,我要離婚! 要是讓人知道我軍中還有個人類當了騎士,只怕會告我一狀。」又一轉念,向加索沒好氣地道:「這主意不是當初你出的么?!」當初就是因為想讓路靖之多一點顧忌,這才給那個人類小姑娘授予的騎士身份,這樣就能通過直接的命令更方便地控制糖糖。加索一再地保證不會出問題,溫沙公爵才答應按他的計劃去做。如今加索又提出這個難題來,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么?
加索笑道:「大人不用多慮,這事我自然也早有準備。」
路靖之駭然,忙問道:「加索大人,您又有什麼準備?」